■北塔

当地时间年2月23日，我参加完格拉纳达国际诗歌节，来到尼加拉瓜首都马那瓜的奥古斯托·塞萨尔·桑迪诺国际机场，准备前往美国。还有大约一个小时，飞机才起飞，随便逛逛吧。首选当然是书店。尼加拉瓜虽然每年举办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诗歌节之一，但是一个穷小国，全国人口才多万，约等于北京的四分之一。机场号称国际，只相当于中国发达地区一个地级市的高铁站。我本来以为，那里的寥寥几家店铺中，可能压根就没有书店。

但是，在安检大厅，我一转身，就看到了书店，门脸很小，不足10平米，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在营业。但是，我一看，就看上了。我几乎是一本本挨着翻看。因为里面陈列的绝大多数是文史类书籍，其中诗歌占相当一部分。这在全世界的书店几乎是绝无仅有，更何况是在机场。

我不懂西班牙文。尼加拉瓜属于拉丁美洲，当地人讲的都是西班牙语，而且他们似乎觉得西班牙语就够了，不需要再学说英语。更严重的是，主办方虽然请了五大洲的诗人，但还是以拉美的为主。拉美诗人特别能说，说的当然都是西班牙语。在尼加拉瓜整整一周的时间里，我的耳朵被西班牙语折磨坏了。但我在机场遇到西班牙文的诗集，还是兴致盎然。因为这些装帧朴素雅致的书籍，像村姑似的，静静地待在那里，只默默地让你欣赏，不跟你絮叨。我后悔自己没有带西—汉词典。还好，我学过法文，而法文跟西文同属于拉丁语系，很多词的拼法差别不大，而且差别也是有规律的。所以，我连蒙带猜，能读懂个大概。有几部至今我印象还很深。

首先是尼国诗圣鲁文·达里奥的诗集，不仅有全集，还有精选集；另外还有关于他的传记。鲁文·达里奥，作为诗人，在尼国的地位太高了。尼加拉瓜有一家宾馆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。在不少地方，如景区，如机场，可以看到他的巨幅画像，往往挨着国家领袖的画像。如，就在机场大厅，墙上只有两人的画像：达里奥和桑地诺。

桑地诺何许人也？尼加拉瓜头号民族英雄、桑地诺主义的创始人。他在年至年间倡导抗美爱国的民族革命思想，主要内容有：“要祖国，要自由”，坚决反对民族压迫和独裁统治。

在尼加拉瓜的古城莱昂市有鲁文·达里奥故居博物馆，我本计划去瞻仰的；但莱昂市在北方，而诗会举办地格拉纳达是在南方，尼国交通不太方便，最终没能去成。在机场书店里翻阅达里奥的书籍，也算是一种补偿。我在书店里看到的分量最重的书，是西文版的《托尔斯泰全集》！要知道，托翁的人道主义和博爱精神以及反对形形色色的邪恶势力的勇气，正是我们这个世界所缺乏的。

除了翻阅，我还给那些书拍了好多照片，店主不仅不阻止，还允许拍他本人，包括他的工作证。他的大度和纯朴，在商人中是多么难能可贵！

2月25日，当我离开旧金山回国时，我逛了那儿的机场书店，门面大多了。里边除了书，还卖许多其他各类商品。马那瓜机场书店里几乎没有杂志，但旧金山那里却有好几排的报刊，以时尚类的为主，有些封面花花绿绿，封面女郎几乎一律走的是性感路线。

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刚刚结束两天，美国的各个角落都在说这事。各大奖项出炉，跟获奖电影有关的书籍热卖。机场书店里摆放得最多最惹眼的，就是这类电影书：《鸟人》《万物理论》《依然爱丽丝》等。尤其是小说原著，如，斩获本届最佳改编剧本的《模仿游戏》自不用说，连入围电影的《爆裂鼓手》、《美国狙击手》和《性本恶》等也赫然在焉。最显赫的莫过于超级畅销小说《五十度灰》了。根据它改编的同名成人电影虽然在奥斯卡奖项里颗粒无收，但自2月4日起在全球上映以来，大受影迷欢迎，摘得多地的票房冠军。电影热与图书热产生叠加效应，简直要让人热晕。《五十度灰》是英国女作家E.L·詹姆丝（E.L.James）所写的情色小说三部曲系列之一，其他两部以及作者的其他小说也都跟着成了超人气读物。其实，那家书店里文史类书还真不少，除了这些跟电影有关的之外，还有许多传记和别的通俗小说。我在那里也拍了不少照片，女售货员也没有阻止我。

回国后，我到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的机场书店。发现中国机场书店有以下特点。1.杂志较多，而且几乎跟美国的同一路数。2.图书主要分三类：财经、励志、青春。第一类的读者对象是所谓高端人群——他们所谓高端的标准就是有钱。第二类是给那些削尖脑袋想要成功的人士，而他们成功的目标或者说标志就是有钱。第三类是给盲目追星、蒙昧造情的青少年，他们追求的不是有钱，而是有范——粉丝饭。

尼加拉瓜是欠发达国家，美国是发达国家，中国呢，是所谓正在从发展中走向发达的国家。尼加拉瓜机场书店展示的是悠闲与高雅，美国机场书店所展示的是时尚和情欲，中国所展示的是物欲和庸俗。我到哪里都喜欢逛书店，但是，已经有好多年了，我一见中国的机场书店，就要掩鼻而过。这回我纯粹是为了写这篇文章，才进去浏览了一下，刚想拍照，就被板着脸的售货员女生给厉声喝住了。

《中国科学报》(-05-08第11版作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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